撰文 ｜ 文烨豪
编辑 ｜ 吴先之
春节事后，随同着一阵凌厉的寒风，韵达陷入了亘古未有的杂乱境遇。
“多地派件异常、网点跑路、快递员电话停机”，迟迟拿不到快递的用户，在舆论场上疯狂宣泄着气忿，更有甚者，传言韵达即将倒闭。
只管韵达敏捷“辟谣”，但其甩锅给快递小哥的说辞，非但未能平息舆论，反倒还激怒了本就泄气的快递小哥：“为什么没人送，为什么招不到人，自己心里没数吗？自己把人都作走了，现在急切火燎地找代派，多的钱都花出去了，真的是活该。”
一直以来，快递行业有如一张紧绷着的网，加盟商们希望着“接盘侠”将其带离苦海，快递员则赚着白菜钱，操着白粉心。近年来，这张网越绷越紧，当下韵达的“爆雷”，只不外是将潜藏在行业深处的矛盾炸出了水面。
而关于这场由韵达亲自编织的“罗生门”，我们找到了多家快递网点，试图一探韵达危急背后的真相。
不堪重负，网点逃离
当下的快递江湖里，高压早已成为了常态。
去年春天，一再碰钉子、深感就业形势不佳的王蒙，决议回乡创业。
在短暂考察过面馆、洗衣店、花店等生意后，王蒙最终在小镇西部新区盘下了一家韵达网点，事实从考察的情形来看，镇里常住人口虽然不到十万，但快递量却异常丰裕。“内陆圆通天天三辆九米六卡车出去拉件，晚上出发早上或者中午回来，一天少说几千件。”
可当他真正盘下铺子后，才发现快递生意，实在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妙。由于地处新区，网点周围险些都是新小区，入住率并不算高，街上除了一两家便利店、面馆和剃头店，其他门店险些清一色地做着建材装修生意，相当冷清。
据王蒙回忆，由于货量太少，开业不到3个月，网点班次就被上级站点从5条削减到了2条，周围几个小区的代收点，亦陆续扩成了杂货店。“我们开业至今，只遇到过一次‘爆车’，最少的时刻一班车只有几件货。就算是去年双十一时代，满载率也不到80％。”
而当下，随着疫情铺开，小镇的烟火气逐渐恢复，网点的班次亦逐渐稳固。只是，到件数据不停提升，收件量却迟迟跑不上来。“镇上商家基本都是做内陆生意的，基本没什么人自动来谈价钱，一年下来稳固的客户也就内陆聊下来的几个微商，收件基本都是买家退换货或是一些零星的件，收派比低得可怜。”
虽然当地去年刚建起了电商中央，开设了网店，搞起了直播带货，贩售当地土特产，但王蒙却没能把这学生意给谈下来。“请认真人吃了几顿饭，最后他给我说自己也做不了主。实在说白了，都是人情油滑，快递这行没点人脉真的做不了，只惋惜入行后才明了。”
若是说才踏入行业的王蒙，是在为履历不足而买单，那么老承包商张磊，则对快递行业失去了希望。
张磊是某二线都会末尾网点的加盟商，在他看来，快递网点生意已从岑岭跌入了低谷。以前，他所承包的网点可以接一大片区域的生意，但这几年，第三方驿站越来越多，网点寄件优势逐渐消逝，只留下了派件的坑。
“派件是最坑的，不仅派费越来越低，罚款还重。前年通达系好不容易涨了一毛钱派费，效果韵达马上就下了个收派比的义务，不达标就扣你钱，明涨暗扣，最后自己还得倒挂几分钱。”
此外，张磊告诉光子星球，只要不被罚款，末尾网点怎么样都能赚到钱，怎样上面罚得着实太狠了。在他看来，末尾网点生计的最大阻碍，在于罚款以及公司以罚代管的模式。
据媒体报道，今年头，几十家倒闭的韵达网点曾组团去韵达总部门口拉起了横幅，横幅内容险些都在控诉韵达随意罚款，导致自己血本无归。
“罚款基本都是派件，派得越多罚的越多，现在你去58同城、闲鱼上看那些网点转让，个个都吹嘘自己每月到件若干若干票，实在都是在骗小白入行当接盘侠，现实上老板巴不得有网点分流，上级站点一个件都不派来最好。”张磊吐槽道。
以问题件来说，张磊告诉光子星球，派件少尚且还能实时上报，但现在动辄就是几百件，有些变形磕碰不太显著的问题件难免会被忽略，转化成了投诉与罚款。而若是按尺度仔细检查，则很可能造成快递积压，没有时间揽件不说，还可能导致派件延误，背上更严苛的罚款。
他的网点，每月罚款通常都在万元以上，光是因用户电话问件导致的罚款，每月牢靠都有一两千。有时刻面临一些爱投诉的用户找上来，无奈的张磊甚至会劝说对方“以后别用韵达了”。
而这其中，最让他感应不解的是那些与他无关，却要他肩负的罚款。“去年10月，韵达制订了新规，未保价快递在转运中央遗失或破损，原本和我们没有关系，但公司却要求我们按现实金额处置，自己最高只赔付200元，超出部门只得自己肩负。”
显然，以罚代管的模式之下，加盟商们的不满与失望逐渐累积。而肩负，亦被向下转达给了快递员。
赚白菜钱，操白粉心
招不到快递员，是现在各加盟商的普遍遭遇。
“快递行业的名声已经臭了。”前快递员李杰告诉光子星球，除北上广等少数区域外，现在送快递就和黑厂一样，赚着白菜钱，操着白粉心。
谈及当下的事情绪受，李杰第一反映是累，身体累，心更累。
据他透露，去职前他平均天天收件30到40件，派件200多件，其中要求送上门的有20到30件左右。义务量摆在这里，想要件件送货上门，并不现实。“我们这边韵达派费不到8毛，而且韵达大件许多，什么洗衣机、鞋柜、木板甚至是轮胎都有，真的处置不外来，干了不到半年，就患上了大拇指腱鞘炎。”
而即即是全将快递放在驿站或快递柜，现实操作下来也绝非想象中那般简朴。
在这个北方都会，当地用户购置力并不算强，因此李杰往往要认真多个片区的派件。问题在于，不是每个片区都有快递驿站，快递柜铺设量也远远达不到诉求，甚至就连偕行间争抢快递柜都成了常态。
此外，若是不送上门，放在代收点或是驿站，不仅派费消耗远大于上门的电话费，还可能招致用户投诉。事实现在，就连菜鸟驿站都有了上门派送的KPI。
光子星球从一位杭州菜鸟驿站老板处领会到，去年菜鸟为了大推上门派送，针对天猫件，有“上门率98％”以上的审核要求。“现在新小区单量不高，而且从地下车库可以直达各楼层，1小我私人可以hold住。”不外思量到基础设施相对落伍、栖身密度大的老小区，这个上门率审核可能较为严苛。
“放菜鸟互助的驿站收3毛，没互助的驿站光一件就是5毛，只有量多才气谈到4毛。而放快递柜，则是按快递巨细来盘算，小件2毛、中件3毛、大件4毛，这样算下来一个月实在没若干人为。”李杰坦言。
另一方面，各种罚款亦压得快递员喘不外气。收不达标、出仓不达标、没有电联甚至生病请假，都市被罚款。“平台基本不管谁对谁错，动不动就罚，早先吃到投诉我们还会去理论，厥后发现这不仅没什么用，还会拖延派件时间影响其他件，后面直接麻木了。平时网点开会，老板讲的也都是种种罚款。”
一次，李杰例行去往某单元派件。由于耐久以来，该单元的快递都是默认由门卫处代收，以是李杰没多想，直接将快递给了门卫。然而，当李杰晚上回家之后，一通生疏电话突然打了过来：“这快递我没收到啊，怎么就说已签收了？”
李杰随即给年迈注释，称其单元快递一直都是门卫处代收的，若是没找到他这就去找。然而，李杰刚出门还没骑上车，客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，说收到了投诉。“我们只是把问题告诉你，后续怎么处置你自行解决。”
气不外的李杰，马上给年迈打了一个电话，问对方自己正在赶来的路上，为何还要投诉自己。殊不知，年迈无辜地说快递已经找到了，自己也并没有投诉他。绕来绕去，整件事成为了罗生门。厥后，李杰才知道，只要用户打电话给客服催件问件，不管是不是投诉，都市被算作投诉，搭上几十元罚款。
一位业内人士指出，实在加盟制快递的罚款，颇有层层加码的意味。以虚伪签收为例，总部可能只罚款10元，但到了末尾网点也许率就酿成了50元，而有的网点加盟商不想赔钱，就有可能将罚款尺度提升至100元，加罚快递员。
换言之，岂论是韵达照样中通圆通，各级加盟商之间、加盟商与快递员间，难免泛起裂隙。但对当下的韵达而言，洪水已过红线，即将决堤。
多方面失衡，矛盾发作
翻看社交媒体，各家快递公司词条下，均充斥着对公司不满的快递员。既有不满派费过低，购物节去给顺丰做代派的快递小哥，亦有因加盟商拖欠人为，直接告退歇工的失意人。
一位业内人士告诉光子星球，快递员的不满更多针对当地加盟商，事实派费、罚款尺度均由加盟商制订，其向上也只能对接加盟商，总部政策若何，同他们无关。
换言之，并非韵达一家云云，加盟制快递或多或少都面临着此番症结：只要有用户投诉，总部便会责罚网点。云云下去，网点陷入资金逆境，无力支付快递员人为，导致快递员歇工，快递聚积如山。冲突升级，快递滞留和不配送问题加剧，气忿的用户则不约而同地给出投诉。
只是，在行业壮盛时期，裂隙被增进所掩饰，而随着快递行业风景不再，矛盾亦随之发作。而就此前媒体的报道来看，韵达加盟商与快递员的关系尤为主要。
这背后或许有着多方面的缘故原由。从其2022年度业绩预告来看，其净利润同比下降 11．44％～增进1．75％，显示疲软，多项数据落伍于行业。极兔等新玩家的涌入，亦改写了通达系快递的固有事态。
同时，主打“经济件”的韵达，难以顺应高端快递市场的需求，其2021年虽将高端营业韵达特快更名为智橙网，但即即是抛却风评不佳的“韵达”二字，智橙网也未能赢下用户心智，强制电联、配送上门等规则反倒加重了自身网点与快递员的派送肩负。此外，韵达的网格仓模式，亦加剧了总部与加盟商间的利益分歧。
在此靠山下，大批韵达加盟商选择逃离行业。只管韵达在其回应通告中并不认可这一点，但就韵达此前财报来看，仅2021年终到2022年中的半年内，就有超2400个网点关门大吉。
这其中，有的网点甚至不要加盟费，只需缴纳保证金，并希望着有人接盘，事实若没人接盘，自己还得搭把几万元保证金搭进去。另有的网点索性直接跑路，事实矛盾时代快递积压的罚款自身已无力肩负。
归根结底，高压之下，加盟商苦不堪言，快递员疲于奔命，用户则望而却步，这是一个“连锁反映”，一旦最先就无法住手——即便韵达日后还能通过让利挽回被刺痛的加盟商，但消逝的用户心智却已经无法挽回。
换言之，当下的韵达所面临的不仅仅是内部矛盾，若想要重振旗鼓，势必得翻越财政、战略、运营治理、用户心智等一座座大山。只是，在快递行业风景不再的当下，想要“越过山丘”，其中难题可想而知。
民众号｜光子星球
原文题目 : 韵达崩坏，始于网点